如莺出嫁前一日,一整日皆与自己母亲待在一起。
大婚当日,祁世骁前来安宅迎娶。
安宅中人不多。碍于季淮一行需保密,故而宅中只季淮、虞氏连同贵妃自宫中派出的喜嬷嬷、几个掌事女官兼数位宫女。
虞氏依旧轻纱覆面,看宫女们一双双巧手在如莺头上、身上施为。自天蒙蒙亮,至日光大明,如莺粉腮朱唇、眉目潋滟、凤冠霞帔、珠玉满身。
一身红艳艳洒金曳地华袍、正红大妆,将她衬得华贵端雅、清艳无双。一对璧人并肩而立,安宅正堂似生出光辉。
虞氏坐堂中,如莺与祁世骁给她下跪。
虞氏道:“今日你二人大喜,望日后相亲相敬、同心同德,勿负前盟、白首不移。”
二人朝她磕头。她将身上一块阴阳双鱼佩拿出,使个巧劲儿一拧,阴阳双鱼变作两块,一块递给如莺,一块交给祁世骁。
鞭炮声声,喜乐再奏。喜嬷嬷扶着新娘出了门。
公府门口已是车水马龙。自銮驾南迁,战乱频发,京城少有乐事。去岁、今年,随着北边辽东王远撤,京城百姓纷纷回京,京城又渐渐恢复往日繁盛。
英国公府百年传承,宫中贵妃坐镇,留在京中的小半个朝廷,文以宰辅为首,武将皆由英国公统领。又因公府世子在击退逆贼一役中伤了双目,名声更显。
故而,似是半个京城之人皆来了公府。乌泱泱人群、锦绣罗袍、珠玉环翠,寒暄笑语倒未被那噼啪鞭炮声遮了去。
公府外院与巷中锦棚绣幕,摆数百桌流水席,大宴邻里与诸百姓。
府内只剩大房,二房住处已空,腾出诸多空院来,宴请宾客。
最是暮春时节,公府花木扶疏、绿荫成障,琉璃灯儿绢绸盏儿,杯盘碗碟、瓷玉琳琅,珍馐遍陈、美酒飘香。
新人礼成后,新娘便被送入新房,新郎留外院招呼宾客。
祁世骁如今双目不便,众人敬酒亦是有度。当朝宰辅与祁尚修在座,众人兴致甚高,一股脑儿朝这一文一武朝中大员敬酒。
韦保琛与祁世骧正坐在一处。
韦保琛当日也同祁世骧一般,被钦点了护送藩王,不过他护送的是辽东王。他侥幸逃过一劫。
回京后便听从家里安排,老老实实娶了妻。
今日见了祁世骧,非得拉着他饮酒,饮得多了,便多感慨,道:“阿骧,你能回来,哥哥我再高兴不过。你不知从前我们羽林卫一处当值、常玩在一起那些人,如今我竟一个都见不着。去金陵的去金陵,没命的没命,安阳远在湖广,你小子死活不知。”
祁世骧只记得韦保琛爱玩闹,他年岁小的时候常常冒充大哥混在韦保琛他们一处,打猎、打马球、逛花楼。
韦保琛放浪形骸之时,他虽在场,却未与他们一道。
他入羽林卫后之事,反而无甚印象。
他道:“我护送蜀定王,遭了截杀,受过伤,将前事忘了许多。羽林卫一处当值的同僚,我竟有些不记得。”
“嘿!我说祁三!你给哥哥我来这一招?”
“韦大哥,我是说真的。”
韦保琛听得目瞪口呆。
他认识祁三多年,韦大哥仨字却是头一回听。
因着太稀罕,他不由道:“你喊我甚么?”
祁世骧道:“韦大哥。”
“完了,看来你脑子真的坏了。不过这样也好,从前不愉之事,惹你不快之人你尽数可忘了。至少你不会为那些战场上再回不来之人伤怀。”
他斟了一杯酒饮下,道:“不过话说回来,你这般,岂不是把你那野性难驯的小野猫也给忘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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